“学术不端”迷雾背后的科研现状

　　科学与真理同行，但也常常与丑闻相伴。“学术不端”并不是个新话题，它经常登上舆论的风口浪尖。社会各界对它的痛恨，不仅仅在于造假、抄袭、剽窃等行为的屡禁不止，更重要的是它对学术生态和科学精神的威胁，以及对社会风气的影响。它所反映出来的不仅仅是部分科研人员的不当行为，还显现出当前学术繁荣背后的急功近利，以及影响科技发展的重重隐忧。

　　众所周知，近几年，国家科研经费投入持续增长，科技设施和环境条件不断优化，基础研究的综合实力和国际影响力不断增强，总体上进入从量的扩张到质量提升的跃升阶段。

　　从论文数量来看，近十年来中国发表的论文总量一直稳居世界第二位，占比稳步上升，论文被引用次数逐年增多，质量不断提高。

　　从学科排名来看，一些高校优势学科的学术竞争力逐步增强，到去年年底，我国至少有一个学科进入ESI（Essential Science Indicators）学科前1%的高校的数量是149所，总数比2013年增加了9所。学科的数量553个，比2013年增加了30个。

　　从人才队伍来看，基础研究人才队伍不断壮大，创新团队和梯次逐渐形成。ESI高被引作者从2002年的7人增加到现在的141人。国家政策对高水平研究人员有吸引力，学科前沿领域带头人数明显增加。

　　然而，尽管我国基础研究取得了长足发展，科技水平不断提高，但整体实力与主要发达国家仍存在较大差距。以高被引论文作者为例，全世界大约有四千人左右，我国目前仅有一百多人。以大学实力为例，一所大学是不是一流大学，主要是看外国学生是不是愿意来留学。如果外国留学生数量占该校学生总数的20%以上，这所大学就可以算作世界一流大学。事实上，我们大学整体影响力还是比较低，在跨境办学方面，现在世界上差不多有600多所大学在我国提供教育，总计2052个项目。而我国走出去提供办学只有3所学校，92个项目。我国大学的整体实力和影响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。

　　同样，我国的科研现状与我国人口大国、经济大国的地位也不相称。我们用“引文总数排名/当时机构总数”的对照关系，来看增长的情况。尽管前几年增长得比较快，然而2012年以后基本上是一个平缓或者下滑的趋势，现在的形势非常不乐观。从学科总数上来看，2010年的时候，我国所有的大学加起来有304个学科进入世界前1%，比上一年增长30%；2011年是398，2012年是489，2013年是523，2014年553，学科数量是在持续增长，但增长的幅度逐渐变缓。

　　总体来看，我国的科研领域至少在以下三个方面需要进一步改进：

　　其一，科研管理干预过多。现行的科研管理方式是从工业管理方式模仿出来的，实际上，科研活动与工业生产截然不同。科学发展史表明，重大科学突破几乎都是科学家自由探索的结果，而不是政府规划出来的。科学突破往往离不开科学家的直觉与灵感，是否对当时的生产实际有用或无用没有直接关系。

　　由于政府是科研资助的主要来源，政府干预是必要的。但动机和效果是两回事，过度干预会产生相反效果，尤其是在科研选题方面。科研管理要给科研人员足够的自由度，要宽容科研失败。并非每项科学研究都能成功，试图按照计划方式获得科研结果，搞不好就导致学术不端。

　　要精简科研管理部门和程序，坚持学术行为的客观标准，摒弃小团体、门户分割的陋习。应提倡理性怀疑和批判，倡导学术自由，弘扬求真求实的精神。要适当淡化对成果完成人的物质奖励，减少功利评价导向。公开的资源配置，公平的表达机会，公正的评价氛围，比经费等科研条件更重要。

　　其二，科技评价分类不清。科技评价的困难在于我们把科学和技术混在一起来评价，事实上，科学属于文化范畴，技术属于生产力范畴，两者混在一起就很难评价。文化活动产出的是精神食粮，生产活动产生的是物质财富。很难找到一种能兼顾生产力评价和文化评价的具体方法，常用的文献计量评价方法显然不能评价技术创新活动。

　　学术界也对科技评价有很多意见，对评价结果互不服气。产生该现象的原因是：科研几乎所有环节都是市场机制，而评价仍然是计划体制；科研经费主要用于科技开发，不到10%的经费用于基础研究，而评价方法却100%是基础研究评价指标；科技评价用周期短期视点，而评价科研成果却是长期才能得出正确结论。

　　每年国家科技大奖的发布，都能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，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尊重知识、尊重人才的社会氛围。但科技大奖偏重工程类重大项目，与激励科技创新的初衷相左；获奖者中年轻人少，根据国家科技奖励办公室的数据，2014年度国家科技奖获得者第一完成人平均年龄为53.7岁，45岁以下的青年学者占7.43%，40岁以下的只占2.06%。科学研究需要多年积累，需要坐得住冷板凳，但如何通过科技奖励的结构性优化，更好地激励年轻人投身于科研事业，依然是我们需要关注的问题。

　　其三，科研风气有待端正。客观地说，学术不端更多是发生在学术权威周围，比如打着国家利益旗号给自己设项目、经费使用不规范、项目评审靠人情、申请项目过度包装等。但在经济腾飞时期，整个社会都处于亢奋和浮躁的状态，商业行为对科研领域的浸染几乎无处不在，在众多科技成果的评定和宣传中也存在很多误区，严重影响了科研风气。

　　对科研人员频繁考核或评价，评价指标看似多样化，但最终起决定性作用的可能还是学术成果的层次、数量等；学术评价结果与科研机构或科研人员利益高度挂钩且重复使用，导致部分科研人员想方设法包装去申请课题、发表文章、申请专利及各种奖励，有的甚至铤而走险，于是产生了各种学术不端行为。

　　另一个很特殊的表现是，一些科技成果在未经同行认真评议的情况下，就通过新闻媒体向社会公布，企图借此获取优先权和社会荣誉。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严重破坏了科学发展的正常秩序，并在某些媒体不恰当的夸大和舆论导向下，进一步助长了浮躁风气。科技成果或学术观点的被认可，本质上是社会发展的需要，不能像政治观点那样靠宣传，更不能靠包装和炒作。

　　（2015-09-11）